爸妈都在邵阳，期末开家长会是个不小的问题。大舅大舅妈那边不想打扰。主要是因为成绩太糟，到时候损了爸妈的颜面，然后再看到大舅妈那得意的样子，“看要你来长沙吧，弟弟没上，你上了，全班一共四十几人，你三十几名不就是倒数么？”。在长沙能帮我的只有两个哥哥了。硕哥在湖大读大学那会，我常常去麻烦他。他也欣然答应。每次开完会，我总会请硕哥吃饭。其实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。我并不是那种豁达任性的男孩，考得差我自己也是会觉得羞愧的。不过有时候就是想逃避，拒绝接受现实。硕哥也有劝我好好读书，可他不是我，他不了解我的具体情况。在他看来，我就是个不争气的从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。他是农村自己考出来的孩子，确实他的苦我没吃过。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，而且我那时意识到其实我并不是读书的料。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。看起来我成功来了长沙读书，按道理会一帆风顺，顺利成才吧。实则暂时的成功埋下了深深的隐患。我开始有些退却，有些想回到爸妈身边，做一个无忧无虑地孩子。毕竟在十一二岁过早地独立，有点儿揠苗助长，很大概率会负面影响孩子的成长。除了知识增长，性格，思想，社会阅历也在慢慢成型。三观塑性阶段至关重要。硕哥开完一次家长会，我请他吃了一份兰州拉面，然后他大学毕业就失去联系了。后来的家长会，我只好打电话给爸妈，爸妈无奈地联系了如春哥哥。那时他刚来长沙，在紧张的读研阶段。欣然答应了，本以为觉得我成绩不错，和他会师长沙了。学霸通常只和学霸志同道合，心心相惜。开完家长会出来，我看到了他那张铁青的脸。我恳求他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妈。他断然拒绝了，并表示对我很失望。最后还向爸妈建议让我回邵阳读书。这个像空中楼阁一般的学霸形象最终支离破碎了。爸妈强颜微笑，亲戚朋友的避而不谈。我知道我已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。不过忽然也轻松了，只是不用伪装了。想想硕哥和如春哥哥这两个乡下努力出来的模范，有时候觉得特别惭愧。他们对我失望是情有可原的。我也不能怪他们不近人情，因为努力读书是他们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。他们的双眼充满了对成绩无上的信仰。我在那样的环境里，也感同身受。学生时代的成绩高低，像极了当今社会里的贫富高低。有钱人别人就高看一眼，受到万人敬仰。没钱人就如同草芥，遭人鄙夷唾弃。我失落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，晚自习时，望着操场那边夕阳垂落，有点神伤，觉得自己有点废。那个小学时神采飞扬的我哪去了？我没朋友，没人疼，成绩差，身体还不行，在一直恶性循环。哪怕是我骨子里那股倔劲也快顶不住了。回过头看看教室里前面几排，大家都在埋头苦读，希望在考试发挥时能多上点分。后面几排，课桌下看，漫画书的，玩游戏机的，这帮人就是班里无可救药被放弃的一批，老师也不太管，任其自生自灭。我不幸就是其中一员。每天这么挨，有时候给自己来针鸡血，拿起书想拼拼，却发现离全班平均水平原来越远，我也不是天才平时不用功，是用了功也跟不上，当然心也有旁骛。那时人生艰难地一段时光，是从天上返回人家，慢慢顶不住跪在土地上的羞愧岁月。我流着泪，双手撑地，差点儿就倒了下去。